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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開始把阿甘當成興農的一份子的時候,他已經不是王子。

聽慣了大家一提再提當初阿甘如何大戰松坂大輔,聽多了興農球迷一再強調阿甘如何以新人之姿拿下六連勝,看慣了阿甘如何被眾多球迷擁戴著,看多了阿甘總是如何的被媒體注視關照著,我認識的阿甘,一直都是從別人的眼裡、嘴邊這樣形塑出來的天之驕子。我知道阿甘的指叉球很強,我知道阿甘的魅力無法擋,但是,我始終都覺得那是『別人』的阿甘。看來賞心悅目卻距離遙遠,既找不到參與的著力點,更抓不著要多去注目的動機。一直到有一天,阿甘在象迷的訕笑中,低著頭,慢慢的走下投手丘,微彎著腰晃進了休息室,那個依然帥氣的背影,已經找不到一絲的意氣風發,我才恍然驚覺,那個我印象中掌聲、魅力、實力近似完美的王投蔡仲南,在不完美的中職,已經快要被消耗殆盡。從1999年到2003年,阿甘只當了短短4年的王子。

《王子的天堂路》
就像每一個男孩要變成男人,都要走過一段天堂路,阿甘在變成1999年讓日、韓、台灣無數的教練、球員、球迷驚艷之前,也要熬過一段不知道自己是誰的徬徨和迷失。國小、國中都處於「玩球」階段的蔡仲南,因為球隊缺投手才轉戰投手丘。因為有潛力被引介進了北體,但是因為自始自終都沒有接受過專業的訓練,進入專業的體育體制之後,開始適應不良。有球速沒控球,什麼直球、變化球通通變成一顆亂亂跑的球。阿甘的挫折感隨著看到北體內資質更好、更強的投手變得越來越巨大,到最後,他帶著這些球場上的挫敗逃到了Pub、舞廳、保齡球館。一直到被闕壯鎮學長拎去深談之後,阿甘才開始認真思考自己的棒球路。他很清楚,當球員最重要的就是體能,於是他先從每天慢跑來找回自己已經荒廢的體能訓練。他就是跑。天天都跑,能跑就跑,一直不停、不停的跑。因為每天都看的到他慢跑的身影,『阿甘』這個綽號於是在北體變成了蔡仲南的代名詞。

「阿甘的體能基本功作的很紮實,在年輕一輩中算相當傑出的。」這是郭李建夫給這個小老弟的評語。從決定要開始慢跑的那天,阿甘的棒球路也跟著越跑越寬,越跑越廣。一直到1999年,他成了只花3個小時,就用145公里的直球和130公里驚人變化幅度的指叉球,讓全亞洲棒球界都認識的蔡仲南。

《王子的地獄門》
一戰成名之後,蔡仲南已經篤定了自己是個棒球人。他當然也有了所有台灣棒球人的挑戰美、日更高職棒殿堂的嚮往。但是,運氣的問題加上自身猶豫的遲疑,還是只能留在中職發展。似乎要預告這位讓亞洲棒球界驚艷的怪投和中職真的就是八字不合似的,蔡仲南還沒正式加入興農,就已經是滿城風雨。「如果可以不要,我真的不想當什麼選秀狀元!」無法選擇去美職或是日職,也無法選擇自己想歸屬的球隊,阿甘對於硬被套上的光環厭煩不已,他也不止一次的表達不想來興農打球。阿甘擺出的高姿態和猶豫的態度引起了不少的反彈和議論。但是,當時的陳威成教練給了這位龜毛王子最大的空間和包容,「這麼短的時間,面對來自四方的遊說,何況一旦決定,很難回頭,是你,會不會猶豫?」威總從一開始就看懂了阿甘心不甘情不願的癥結所在,而阿甘個人的特質和思考邏輯,也漸漸的顯現在入隊之後和隊友的相處上。因為是『被選入』興農的,阿甘用和隊友的疏離來表達沉默的抗議。他不跟隊友住在球員宿舍,一練完球就馬上自己開車離開球場。戴著選秀狀元的頭銜六連勝之後,碰上隊友中繼、後援砸鍋,他臭著一張臉對著採訪的記者說:「我以後就自己完投九局!」

然而,在棒球場上一個人的戰役可以撐多久?

阿甘自創的投球姿勢,讓他的身體累積了更多的疲累,堆疊著更多運動傷害的引信。於是2003年,還可以帶著全隊拿下上半季冠軍,牛隊還刻意的在接下來的台中場次讓阿甘重現當日灑彩帶的榮景,結果緊接著在下半季,阿甘開始球速、球威不復以往。原本以為只是單純的狀況不好,但是接下來阿甘受傷的消息,狠狠的把這位指叉球王子硬是從投手丘上扯了下來,那時候誰都沒料到,這一受傷,加上牛隊投手教練幾次的異動,會讓阿甘這一摔就這麼狼狽,甚至可能代表著,這位王子,再也回不來了。總冠軍賽、亞錦賽、奧運、世界棒球經典大賽,這些重要賽事的名單上,花三個小時就讓全亞洲的棒球人記住的「蔡仲南」這個名字,才4年,已經找不到他的蹤跡。

《王子的復仇記》
在兄弟象啦啦隊的訕笑聲中,我開始認識了牛隊的蔡仲南。印象中總是這麼驕傲、這麼倔的他,被羞辱的這麼徹底,卻沒有逃的遠遠的。他選擇要去面對這麼難堪的失敗。而在下一場比賽,全部的人都在懷疑他還剩多少能耐的時候,他站上投手丘,面對強悍的竹子。老天爺好像就是故意要挑釁阿甘,明明知道阿甘控球不好,卻故意在他丟了一分之後就開始狂下雨,硬是要阿甘在雨中淬煉自己重返球場的意志。大雨狂下,但是阿甘一直、一直不停的在場邊做熱身,那天的MVP訪問,阿甘說:「因為我想起了上次被兄弟打爆,就是因為下雨,以為不會比賽了沒有繼續做熱身」。他明明這麼這麼堅強,卻讓我第一次為他熱淚盈眶,也是第一次,我在阿甘的身上找到「感動人心」的力量。也從那個時候開始,即使很多球評、球迷都對阿甘的未來並不抱持著樂觀的看法,但是我知道這個落難的王子不會輕易放棄,因為,他比我們想像中的勇敢太多、太多。而接著面對兄弟的下一場球賽,阿甘還是在象隊懷疑的眼神注視下,慢慢的走上投手丘,一顆球、一顆球慢慢的丟,終場,他帶著牛隊以9:2狂掃兄弟。

『蔡仲南復出』這樣的戲碼,對很多的球迷來說已經像是狼來了的消息,因為每一次的復出,間隔的,已經從幾個禮拜,變成了幾個月,到最後甚至是以「年」來計算。但是這樣來來回回的病痛折磨,這個習慣被眾人寵著的阿甘,也漸漸的學會和自己的隊友當朋友。所以,會跟一樣為「帥」所苦的紅猴手勾著手走星光大道,也會接受東哥東摸摸西摸摸「近身」的關懷,也會和余文彬並坐在休息室交換養傷的情資。「謝謝隊友,謝謝教練」這樣很靦腆的阿甘式感謝,現在幾乎每次賽後訪問阿甘都會這樣帶著有點害羞的微笑,對著鏡頭說著。「你投的再好,還是0:0,你還是需要隊友的幫忙」,這是當初那個自負阿甘一入球隊威總就常常對他耳提面命的。阿甘,在投手丘的上下之間,一下子前進、一下子後退的王投路上,漸漸的懂了威總當初的叮嚀,也明瞭了,棒球是因為「人」才迷人。阿甘認識棒球已經很久了,卻是在被傷痛逼著離開球場之後,才開始慢慢的體會棒球人的滋味。那個對隊友、對教練、對球迷總是有點冷冰冰的小王子,走下了投手丘,卻走進了人群。去年曾經有個球迷在球場哭著找阿甘,很多人都把這個事件當成一齣鬧劇,我也原本以為阿甘會因為球迷這個舉動覺得很難為情甚至可能造成他的困擾,但是,阿甘卻很誠懇的說:「謝謝球迷沒有忘記我,我要更加的努力才行,才不會辜負他們對我的期望」。

我們都沒有忘記我們興農有個小王子叫蔡仲南。

很多牛迷都知道,阿甘今年球季還沒開始就已經說了,今年再投不出成績,他就有離開的準備。但是,2002年阿甘加入興農時,當時的東哥,現在的東總就用了這麼一段話來歡迎這位小老弟:「興農有全中華聯盟最堅強的內野陣容,團隊士氣也高昂,這些都是蔡仲南的後盾。」和東哥一樣,我們這些後盾都還在等著你的王子復仇記。你說第一場復出想挖下投手丘的投手板,好提醒自己、砥礪自己要好好用心珍惜得來不易的投球機會。

我看到了那個在北體決定要當一個好投手那一刻起,就開始不停的跑、跑、跑,從未停下腳步的身影。

阿甘,你決定要回來,就ㄧ定回的來。

投手丘的投手板有很多個,你也會一直都是我們牛隊的小王子,但是,你想挖的那一個,你得親自走上投手丘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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