棒球不可承受之輕《從陳金鋒談起》－喵の棒球加映場

鋒哥，可能要回來了。

在一個為政治沸騰、喧囂的小島，陳金鋒在日職、韓職受挫的消息，在這個天氣陰晴不定、忽冷忽熱的季節，想到台灣政治藍綠烏鴉一般黑的窘境，也想到了號稱「國球」的棒球，總是在一堆「見其勢可用」的口水當中，被消費、被消耗。

「國球」這個稱號，對於一個棒球的支持者來說，像是花了150塊去路邊攤買到的廉價精油，用一盞同樣是很兩光的精油燈，輕輕的點上，一樣可以是滿屋的馨香，一樣可以是一室溫暖的微光。但是，到過了東京，去過了紐約，突然發覺150塊的精油，根本不算是精油，是很做作的人工香精偽造著入鼻的天然芬芳，是很虛假的香味餵養著我們對這樣美好事物的渴求。一點都不薰衣草的薰衣草，和尤加利葉八竿子摸不著邊的尤加利，這個「國球」金色招牌底下的斑駁，不算是怵目驚心，只是足以讓一個棒球人不忍卒睹。每每在國際賽事，旅外球員成了我們的「眾望所歸」。我們可以在腦袋裡，細數著這些「經典賽事」﹝既然說是經典，就必定是中華隊這隻小蝦米用「奇蹟」扳倒了大鯨魚的實力這類的戲碼﹞，也一定總是不會忘記將不可能化為可能的那種悸動和激動。但是國際賽炫麗的光環褪下之後，這些旅外球員都是背著行囊獨自地回到自己的崗位孤單的奮戰。記得雅典奧運之初，為了陳金鋒可能無法「回國效力」喧騰一時，但是雅典奧運結束之後，鋒哥一個人在機場轉搭飛機回美國，被人問起在大小聯盟間來來去去的掙扎，他淡淡的說了一句：「我會好好努力，希望有更多上場的機會」。在非洲ABC的部落格看到了版主提起郭泓志一再宣誓『明年我一定要跟他拚了！』的決心，想起了台灣除了球迷給他們的加油打氣之外，這些旅外球員真的除了拿自己跟他拚了之外，沒有任何的後援。而這些旅外球員的孤軍奮戰，點出了聯盟對這些球員總是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輕忽，更顯露出長久以來不管是政壇還是體壇上掌權者對台灣棒球的傲慢和輕蔑。

就像日前誠泰的教練團請辭風波，誠泰的領隊林致光撂了狠話：「會打球的人不一定會帶球隊！」即使不是誠泰的球迷，對於一個球團的領隊公然以這樣高傲的姿態批判盡心盡力的教練團的場面，不是痛心，是愕然和不解。到底這些人把這些長期奔波球場、奮戰無數賽事的棒球人當成什麼了？也如同昨天統一才公佈和大橋穰總教練續約內容，得意洋洋的說明裡面有一條『武士道必勝精神』，因為在新約裡面註明如果無法奪取明年的總冠軍，大橋總教練將自動請辭以示負責。這是什麼武士道精神？這是一個棒球人在一個不懂尊敬的職棒環境和球團所訂定卑微的不平等條約！這些球團檢討了總教練、檢討了打擊教練，卻從不檢討自己對於經營職棒那種理所當然的「出錢的就是大爺」的高傲、財大氣粗藐視專業的輕蔑。興農球團在２００４年的總冠軍賽前夕，臨時撤換總教練陳威成，也以一句這是「這是球團的權力」回應了當時錯愕的球迷。當然，以一個經營者來看，這是球團的花下大把鈔票換來的「權力」，但是如果把經營職棒只看成是權力的問題，而輕視了棒球人應該被尊重的「權利」，以及輕忽了棒球運動參與者應該被看重的「權益」，這些輕視、輕忽甚至是輕蔑，是台灣的棒球發展無法擺脫的框架，最不可承受之「輕」也莫過於此。最重要的是，棒球，如果把情感都抽離了，即使再怎麼「輕」，也哪裡都去不了。

想到前時報鷹隊的李瑞麟教練，在過世前寫下的遺囑：『老鷹振翼向西飛，五里一徘徊，我身雖離去，我心永沉醉』。他在過世前，還心心念念當初犯錯的時報鷹隊的球員，希望能幫他們爭取一次機會讓他們重回球場，也還在思索著美和棒球隊該何去何從的問題。這是一個連靈魂都在愛棒球的棒球人。但是，台灣職棒的經營者和掌權者卻似乎對於這樣的情感很陌生，所以他們以為球迷是因為總冠軍才愛一個球隊，也以為可以讓球迷死心蹋地的是球場的勝負。馬丁利﹝Don Mattingly﹞曾經批評過洋基：「這裡不會給你『尊重』兩個字，洋基會給你錢、但不會給你尊重，所以沒有人想來這裡打球」。而沒有錢、也沒有尊重的中華職棒，有什麼讓人想來打球？又有什麼讓人想來看球？　我真的找不到答案，卻還是想到了李瑞麟教練所說的，「即使今天是世界末日，葡萄樹依然要種下去」。這是一個很鄉愿的結論。但是如同從簽賭案的教訓才找回棒球最初的純真的時報鷹隊球員，他們選擇回到原點去支持台灣的基層棒球，他們不是職棒球員，卻依然是棒球人─ 他們做到了當初跟李瑞麟教練說好的，絕對不淚眼相送，因為他們一定會信守幫他繼續愛棒球的承諾。

在連續寫了「棒球不可承受之重」和「棒球不可承受之輕」這兩篇文章之後，輕移了自己思緒的腳步走到瑞麟教練種下的這棵葡萄樹下，汲取一些陽光的溫度。「我身雖離去，我心永沉醉」，沒有盼到瑞麟教練重返球場的身影，卻聽到了鋒哥可能要回台灣打球的消息。兩個棒球人，在這棵葡萄樹下交會的身影，讓我憶起了瑞麟教練最後跟我們揮手道別那個臉上的笑容，不管是「輕」還是「重」，棒球人都無所畏懼。

鋒哥，可能要回來了。

期待他種下的葡萄樹寫下台灣職棒另一頁的好風景。